序
呜呜————!
kanglang——kanglang——
黑色的铁皮车厢在那力大无穷、身披蒸汽的车头的引领下,疾驰在联接新老蓟城的铁路上。周围的景色一一向车里的乘客告别,不管是尖顶的哥特教堂、缤纷的欧罗巴式公寓,还是传统的低矮院落,都逐渐远去,迎来的是山脉、荒野、绿荫和田园。
在这一连串铁皮里,有一段铁皮黑得锃光瓦亮,这列与众不同的车厢里,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他局促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双手抓着那青蓝色丘尼卡的下摆,两个大拇指都被食指的指节紧压着,眼睛不时瞥向对面沉迷在报纸里的男人。
乐序礼只有16岁,是第一次独自离家,更是第一次乘坐【火车】。火车不同于他熟悉的马车、娇子,“它”庞大,有力量,暴烈且粗鲁,即使之前听过看过无数关于【火车】这种交通工具的介绍,依然不免紧张,风驰而过的近郊美景也只能让他心惊胆战,更别提车厢还进来了个陌生人。要知道,一等车厢是只允许自由人乘坐的高级车厢,票价不菲,到处都是空荡荡的隔间,对方却不知为何偏选了序礼所在的这间。
【为什么呢?】
这间隔间明明没什么特别的,一对高背的柔软沙发面对面,楠木的行李架嵌在隔间的门上,玻璃大窗外也没什么独特的景象。
“第一次?”
“什么?”
序礼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恍惚了一两秒,才找到声音的源头。
对面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报纸,露出一张了和蔼可亲的老脸,估摸着在五十后半到六十之间,他两鬓灰白又浓密的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而脑门的发际线已经退缩到了头顶。他身穿着合体又有品位的棕色西装,没有轻浮的条纹,也没有时髦的矫饰;脖颈系着干净整洁的黑领结;翘着的二郎腿下是手工制作的高级皮鞋。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位很有修养的不列颠绅士。
他的笑容致使有些层次不齐的牙齿露了出来,凸起的虎牙并没让这男人显得粗鄙,而是有些孩子般的调皮。
“准备部?”他问道。
“啊……是的。”
他脸颊两边开始发烫,硬着头皮回答了绅士的话。序礼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羞耻,对方看到他十几岁啷当的年纪,当然能推断出他是到这列车的目的地——圣利玛窦学园求学的。要不然他还能去新城区做什么呢?
“真好啊,青春年少。”
老绅士一边感叹着,一边把手里的《燕山日报》叠回他原本的样子,放到了一旁。
“圣利玛窦是个漂亮的学校,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老绅士恰到好处的笑容和慢条斯理的话语让序礼忐忑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是的,我看过不少照片,的确很漂亮,尤其是工学部。”
“哦?”
绅士的眼睛稍稍睁大,“很多蓟城人都接受不了那种工业符号和象征……恩,你知道的,什么突兀不对称的设计啊,铁锈的色调啊——”
老头说着说着还晃动着身子,用手比划着,“工学部的广场放着一组巨大的齿轮,不知道被文学部美术部批判了多少次。”
他的真挚实在让人生不出敌意。
“先生在圣利玛窦学园任职?”
“没错……在军事部教书。”
谈到这个,这位老绅士却脸上一僵,显得有些心事,“罗马战史,其实叫外交关系史也可以。”
“哈哈哈~”序礼被老头独特的幽默逗笑了,“有机会一定会去旁听。”
“小伙子,你要去哪个部?”
“法学,法学准备部。”
“法律好。法律是门有用的学问,而且法理就是哲学,引诱人去思考。”
绅士又恢复那露出牙齿的笑容,“不过可能看不到那组齿轮了,那是在学园的另一头。”
“嘛,找时间,一定去欣赏欣赏。”
“唔——”
绅士撅着嘴,嘴角一直垂到了下巴,“有机会倒是可以去看看,平时还是不要了。”
“怎么了?”
“工学部和法学部不一样……”不同于之前的机敏流利,绅士开始有些吞吞吐吐,“那边,你知道的。工学部的服从者学员很多,连那些联栋的筒子楼都装不下,脾气还都挺臭——恩,一般人们认为是他们的生活、学习环境让他们的气质修养有欠妥当,我虽然不敢苟同,但他们老被其他学部批评也有功利心太强的原因……”
“哦——啊。”
上帝虽然说众生平等,圣利玛窦虽说是教会学校,但他们还是活在现实。主教们也常说:【总有人出生就背负着罪孽】,那些大腹便便的僧侣指的就是那些进不来一等车厢的人——【服从者】,也可以用更古老的词汇来称呼他们:【奴隶】。
“法学部就很好,人少,清净……从不收服从者,也就不用担心那些问题了。”
序礼点着头,心里暗暗认同对方的说法,可总一股郁结之气,吐不出来。他觉得世界真的很荒谬,因为服从者的问题他才选择了新城区的圣利玛窦,告别了舒适的家,甚至还告别了哭成泪人的媚阿姨……
“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虽说服从者很多,但大部分都很友好,也有很多漂亮的姑娘。有的孩子是从全自由人的私塾升上来的,都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让您担心了,我只是还有点怕【火车】。”
“哦?”
老绅士望着窗外,“那就更不用怕了。”
然后他拿起了旁边的报纸,向序礼探了探身,说道:“已经快到站了。”
呜呜——
汽笛声随着蒸汽从茂密的树丛里蹿出,提醒着不远处在圣利玛窦站里等待的人们,一列城际快车要进站了。
“……下车后,会有人来接你们新生的。那么,我先告辞了。”
绅士拿起皮箱,微微弓着身向序礼辞别,从始至终,他的礼节都毫无瑕疵。
“您慢走。”
序礼望着那个戴上礼貌的老年绅士,才想起自己没有问他的名字。他后悔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永远也成不了老绅士那种修养极佳、面不改色的罗马人。
整理一下羊毛外套和丘尼卡顽固的长袖,序礼把两个大皮箱从行李架卸下,一手拎了一个,一扭一摆费力地走出隔间。
一名列车员见到我费力的样子,“让我来吧。”他微笑的样子让人难以拒绝,再想到这列高级车厢也没几个乘客,我也就顺理成章的把箱子给了这位热心服务的罗马人。
“来,这边下……啊,请稍等,我先把箱子抬下去。”
年轻的列车员不好意思地让他稍后,序礼扶着隔间的墙壁无聊地左看右看,原来,车厢里已经空无一人了。狭长的车厢毫无阻碍的就能看到另外一头,一面面玻璃,一扇扇隔门,他惊讶于这个场景,他从没见过、或者说他从没在报刊书本上见过这样幽静没有人气的火车车厢。他转过头,透过两层门窗,看到了二等车厢的样子,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现实社会:熙熙攘攘的人群,密密麻麻的座椅,一个个陈旧的行李箱。二等车厢的一切连同嘈杂的声音全部被封在门的另外一层。他知道,那边的人绝对不敢进到一等车厢,但还是觉得荒诞异常,毕竟那些人就那么挤着,挤到身体都压在了那面能窥视到他们的玻璃上。
“请您下来吧,行李已经搬到您学园的行李车上了。”
列车员让序礼如梦方醒,“哦,太谢谢了。”
“应该的。”
序礼最后看了一眼那玻璃,他觉得那窗户后面的人间也许只有那里能看到了,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一等车厢和二等车厢有着延伸到站台墙壁的隔离带,那是车站工作人员摆上去的,二等车厢的人们全在那一侧,即使下了车,他们还拥挤着,团在一起,混乱无序,而序礼这边这里——
“乐序礼先生吗?”
一名身着燕尾服的头发打着莫斯的绅士走了过来,深深的鞠了一躬,本想客气的少年看到他后颈的双头鹰图案,选择了【嗯】了一声。
“我是圣利玛窦学园总务部的男仆,请跟我来吧。”
序礼点了点头,男仆便面目表情的转过身,拉着那只放了两个皮箱的华盖行李车,走向了站台后的大门。少年边走边寻找着那位绅士,但显然老者已经离去,序礼的眼里只有泾渭分明的站台,插不进缝的二等车厢以降的和见不到人影的一等车厢。
“没有别人了吗?”
“这列班车没有了,先生。”
男仆停了下来,等着稍微落后的序礼,“有其他几名先生、小姐会和您在学园汇合,届时专人带着您们简单参观学园,然后报道。”
“好的,谢谢。”
“不客气,先生。”
也许是错觉,一丝不苟的男仆好像露出了些许笑意,但没等序礼仔细辨清,男仆就转过了身。
不一会儿,他们就带着那空荡荡的行李车离开了圣利玛窦站空荡荡的一等车厢用出口,直至于此,才有一些穿着不太体面、肤色不太白皙的服从者出现在他们附近,然而他们没有向平时那样畏缩地离开或者低下头行礼,他们全被眼前出现的那高耸、端庄、优雅的建筑吸引了,那是一座装饰着天使、祥云、圣经、麒麟的大牌坊,牌坊的正中用拉丁文和诸夏文写着——圣利玛窦学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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